好幾次,我孤身一人拖著不再年輕的腳步,漫步夕陽,坐看珠江潮起潮落,滿江的春水潑打著我的心弦,觸動了我的懷舊情結,塵封多年的往事象瘋了的野獸般沖了出來,我的眼前便迅速掠過一群群熟悉的身影和那些刻骨銘心的記憶……
那個冬天,一場大雪,我被賜予一個銀裝素裹的世界,屋后的藕池河里結滿了一層厚厚的冰,我和幾個小伙伴頂風冒雪,在陣陣尖叫聲中,歡快的在冰面上溜來滑去,盡情地追逐嬉戲,此時此刻,似乎整個世界都是我們的。當我們往河中心沖去的時候,突然聽到一聲細微的冰裂聲,我一驚慌,加重了腳下的力量,冰層破裂,我的一只鞋子灌進了冰水,也許是出于求生的本能,我們轉身往岸邊飛奔,速度是如此之快,也許超越了后來劉翔飛出來的世界紀錄吧。
那年高考后,經過三十多個日日夜夜的苦苦等待,那天上午,我終于從班主任王老師那里拿到企盼已久的《大學新生入學通知書》,我看了一遍,又念了一遍,理想的學校!理想的專業!我立時熱血沸騰,這是我懂事以來夢寐以求的喜訊呀!
我匆匆地告別了王老師,哼著小曲往家趕,一路上,我興奮異常,這可是一種新生活開始的興奮。要知道,從此刻開始,我就告別了寒窗苦讀的中學生涯,告別了那“臉朝黃土背朝天”的農村生活……我歸心似箭,希望盡快將這激動人心的消息告訴家人,告訴那個為了兒子前程牽腸掛肚的母親,平時不到兩小時的路程,那天,我似乎走了整整一個世紀。
那時的我,那么朝氣,那么青春飛揚,沐浴在陽光下,悠悠的在時光隧道里漫游,用輕狂舞動著自己的年少。可是,那個背著小書包,里面還偷藏著幾個番薯蹦蹦跳跳去上學的小男孩,現在已經年屆五十;那個依偎在媽媽懷里撒嬌的滿崽,已經有了自己的孩子;那個愛偷著溜下湖去采蓮的頑童,已經成了一個臉上掛著固定笑容模式的老男人……思今朝,想過去,歲月流逝的傷感頓時撲面而來,一種蒼涼地感覺涌上我的心頭,一件件、一樁樁化作低訴的雨,讓我在不知不覺中淚流滿面。
從童年到少年,從少年到青年,從青澀到成熟,從擁有到失去,從失去到擁有,五十多年的時光,似乎在一念間發生和過去。我還沉浸在幸福的回憶當中,突然,一滴冰涼的水珠不知趣的掉在我的鼻尖上,冷顫猛的在我全身一擊,把我從記憶的幻覺中拖回來,我虛脫著抬頭望了望天空,烏云陰沉沉地籠罩著一片天。
也許是雨的緣故,江邊綠道上的行人很少,偶爾走過的一雙相攜相攙的白發夫妻,他們猶如雨中綻放的小花,深深吸引我的眼球。我特別羨慕他們,目送他們走出老遠老遠,樸實的外表,樸實的感情,讓我突然有種莫名的感動,我想相濡以沫的味道,也許只有在這其中才能品味出來吧!當然,我心里也在悄悄的問自己:“我和妻子也能像他們這樣白頭偕老嗎?”想起來都慚愧,我與妻子從一九九二年相識,到今年已經二十多個年頭了,我與她從來沒有過花前月下的浪漫,更沒有享受過卿卿我我的幸福時光,連手牽手出行的舉止都很少有過。
說實在話,妻子除了那點兒讓我都習慣了的脾氣之外,其他方面對我都很好,典型的“刀子嘴,豆腐心”。婚后的日子,我們一起風雨兼程,一起同甘共苦,生活中她處處為我著想,家務活大都是她在干,我就只用傻傻的去上班,傻傻的去應酬……當我在外奔波了一天,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,她端上來的一杯熱茶,遞過來的一雙拖鞋,一股暖流就會迅速涌上心頭,讓我感覺到家的溫馨、愛的呵護,讓我不止一次地做過這樣的設想:退休后,我也要像那對老夫妻一樣,攙扶著白發蒼蒼的妻子漫步在林蔭小道,與妻子慢慢細語,去慰籍她那顆飽經滄桑為我們這個小家操勞一輩子的心,讓她領略什么叫做“執子之手,與子攜老”。
一寸光陰一寸金,寸金難買寸光陰。不知不覺中,我就跳越了五十歲的門檻,高血壓、高尿酸、高血脂接踵而至,一切來得那么悄然,一切來得那么無情,讓我感到一股強大的力量正在漸漸地吞噬著自己。我還沒有準備妥當,青蔥歲月就漸漸棄我而去,老態龍鐘卻跑步向我走來。
一切的一切,讓我開始思索老去的日子:假牙、助聽器、輪椅……一想到這些,就會讓我感悟生命的寶貴,讓我漸漸的淡泊名利,變得淡定,變得知足常樂;越來越善待生命中的每一個黎明與黃昏,越來越有足夠地勇氣面對漸漸來臨的老去!